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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不請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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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天府撒出人去找,孫海等人也都落力,於是不多時便傳回了消息。

藏花在“靜音閣”。

一聽這名兒,蘭芽的心便一緊:靜音靜音,藏花是想尋一個能逃開塵世喧囂的所在,靜下來,什麽都不必聽,什麽也不必想。

他在逃避,或者說是自棄。

賈魯親自送蘭芽過去。到了門外,蘭芽將賈魯攔住:“大哥,我自己去就好。糌”

賈魯明白,便點頭:“我將唐光德留在外面。稍後你若需要人幫手,也好有人支應。”

賈魯的安排自是妥當:藏花此時必定不想見外人,但是唐光德畢竟是雙寶的兄長楮。

賈魯便走。蘭芽望著他背影,忽地叫道:“大哥!”

賈魯停步回身:“怎了?”

蘭芽走過來,四下看看,低聲道:“我上回托唐光德捎給你的信兒,你可替我留意著?”

賈魯點頭:“你說要我尋懷仁府裏的一個人,臉上或許帶疤的。我都記著,你放心。”

蘭芽垂眸:“或許也不光是要經過順天府,可能還要大哥幫忙查查刑部那邊。也許成年男子會直接發配充軍,我想也許會先從刑部行文,興許會有底案。”

賈魯微微瞇眼:“我是否可以知道,你為何這樣關註這麽一個人?”

蘭芽深吸口氣:“我擔心,他可能是我失散多年的一個遠親。”

蘭芽上樓,眼前還是賈魯那片刻錯愕的神色。

賈魯聰明,她知道她瞞不過他太久。不過她現下擔心的倒不是被賈魯猜到,而是——她自己的直覺對還是錯。

孫海在樓梯拐角努了努嘴,示意藏花在頂樓。

蘭芽低聲問:“就他一個?情形如何?”

孫海點頭道:“就他一個。現下已是喝醉了。我去雇車,稍後公子扶他回宮也就是了。”

蘭芽點頭,道聲“謝了。”

蘭芽上樓,尋到雅間去。卻在門口停住了腳步。

裏頭有人。

蘭芽下意識回望——孫海說藏花只有獨自一個,可是怎地裏頭卻另有其人?

她這一遲疑,裏頭人卻聽見了動靜,便傳出一聲道:“醒酒湯可煮好了?”

蘭芽一愕,忙上下瞧了自己一眼。

幸好今天出來是提前易了裝束的,沒穿內監的公服,只隨性套上了在江南時與虎子游走南京時候穿的那套市井普通的衣裳。蘭芽便堆起一臉的客氣,揚聲答應著,走了進去。

“這位客官對不住,竈上正忙。醒酒湯稍稍遲些,不過一會兒就得!”

蘭芽便學著店小二該有的腔調油滑地應著聲,邊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眼前的情景。

雅間布置清雅,對著門是一扇屏風,擋住外人眼光。裏頭四壁皆是名人字畫花,墻角有梅瓶、香爐。雅間正中是一盤大桌子,桌子上卻沒什麽酒菜,只有東倒西歪的一大堆酒壺。

藏花便在桌上趴著,顯然已是醉深了,鼾聲起伏,不顧邊幅。

而他身邊坐著一個男子。只穿著簡單的儒生長衫,質料和手工卻是上乘。從沈穩的氣質上來看,當有三十歲上下的年紀;可是卻保養得極好,皮膚眼睛瞧上去仿佛也就二十歲出頭。

那男子眉頭微蹙,伸手搭在藏花額頭。指尖下按著一方松花色的汗巾子。

蘭芽便楞了楞,莫名覺得眼熟。卻分明,從未見過此人。

那男子聽得蘭芽解釋,便皺眉:“快些去催。一盞醒酒湯,又能耽誤竈上什麽!若還有說法,就告訴你們掌櫃撤了後頭所有的酒席!一應銀錢,便都向我來索就是!”

蘭芽再用力瞧了一眼那男子,心下忽地狠狠一緊。目光劃過藏花,連忙點頭應道:“是,是。客官少待,小的這就去催。”

蘭芽退出雅間來,頓覺手腳冰涼。

此時樓外賈魯和孫海都走了,只剩下一個也只會捏著畫筆的唐光德。此時的情形,她沒人能商量!

正自猶豫,冷不防旁邊的雅間門簾無聲挑開,一只胳膊從裏頭伸出來,將蘭芽扯入門內!

蘭芽大驚,正要呼救,嘴已被一只手掌捂住。

耳畔傳來低低輕笑:“噓……,是我。”

身上的鉗制松開,蘭芽驚栗轉身,擡頭望去——

燈影如夢,緩緩照亮眼前人的一雙碧眼。

蘭芽深吸幾口氣,才輕輕叫出:“慕容?怎麽是你!”

慕容含笑,在唇邊豎起手指。然後到門口左右看了看,回身將門簾遮嚴,將門也關上。這才回身拉著呆住的蘭芽坐下:“見到我,可開心?”

心底莫名湧起一股酸楚,眼睛已是濕了。蘭芽抽著鼻子道:“你瘋了,竟敢私回京師!司夜染若知道了,定不會饒了你。”

慕容輕笑,碧眼裏卻湧起掩不住的憂傷:“你只給我留下一張字條

tang,便那麽悄無聲息地走了。這一別數月,我沒你半點消息。我更不知道,你究竟何時還能到南京看我……所以,只有我冒險北上而來。”

想及那晚於南京的不告而別,蘭芽也是難過。可是再想及,她當日緣何那樣做的原因,心卻一點一點冷靜了下來。

她再吸了吸鼻子,眼中的淚花已然平覆下去。只道:“那晚臨時決定,走得急,又擔心被你府中人發現,於是不得不出此下策。”

蘭芽深深凝註他的眼睛:“你已來了多久?又打算何時回去?”

他深深望住她,碧眼漾起憂傷:“我剛來,你便急著攆我走麽?你可知我此番為見你,冒了多大的風險。”

蘭芽心下也是一痛,輕輕閉上眼睛:“我都明白。只是,京師乃為是非之地,以你身份本不宜久留。”

他便笑了,笑聲寒涼:“京師不宜我久留?蘭伢子,實則這大明的土地,哪裏適合我久留?難道南京就該是我久留之地?——陌生的江南,我孤苦無依,連想見你一面都勢比登天,難道我就該留在那裏麽?”

蘭芽心下狠狠一疼:“慕容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警示守衛森嚴,這時時處處說不定都有紫府、靈濟宮的眼線,你這樣出現,多有危險。”

“那也值得。”

他輕輕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只要能看見你,如何涉險,都是值得。”

他深深凝望她:“實則你今日也思念我了,不是麽?你又忍不住去了教坊司,你坐在教坊司門口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可是你拼命忍住了。蘭伢子,你也想見我,是不是?”

蘭芽驚愕:“你,你怎知道我白日去過教坊司?你跟著我?”

慕容輕輕笑起,微微臉紅:“我回京師來,又不敢貿然到靈濟宮去尋你。這京師上下,我最熟悉的地方也只剩下教坊司。我便在教坊司左近尋了間客棧落腳。心下也實則在賭:賭你想我,賭你再去教坊司,這樣我便可以與你相見。”

他的指尖也有微微輕顫:“雖則我等了數日,以為再等不到你來……卻,在那時一推窗,便瞧見了立在教坊司門前的你。你不知,那一刻我有多歡喜。”

“可是你急急地轉身便走了,我匆忙下樓,已是找不見你的影蹤。”

兩人掌心相貼,那真實的溫度從他掌心直達她心底。蘭芽輕顫著閉上眼睛:“慕容,你當真,那麽想見我麽?”

“傻瓜。”他輕嘆,想要攬她入懷。

蘭芽卻下意識抗拒,只與他肩頭相抵。

慕容垂首問:“怎了?”

蘭芽深吸口氣;“你說京師你最熟悉的不過教坊司,那——牙行呢?難道你更懷念教坊司,而非牙行?”

慕容微微一怔,試圖再擁抱蘭芽。蘭芽便又是一掙。

慕容皺眉道:“蘭伢子,你在與我賭氣?只因為我只說到教坊司,而沒說到牙行?可是這又有什麽關鍵?”

蘭芽咬住嘴唇:“我知道是小事,或許在你心裏是小事;可是,可是我卻極在乎。慕容你告訴我,牙行對你而言,究竟算是什麽?”

慕容碧眼裏光芒流轉,片刻才道:“……牙行周遭不宜我投宿。你也知道,司夜染掌握的春和當,就在鄰街。我不提牙行,不去牙行周遭投宿,也都緣於此。蘭伢子,你可肯體諒一二?”

蘭芽擡眼,細細打量慕容的神色,便也垂首一笑:“可不。你瞧我,真是傻了。”

蘭芽便將頭輕輕抵在慕容肩頭:“可是南京那邊又該如何遮掩呢?現下懷仁他們都倒了,南京怕又成了司夜染的天下,你府裏的人縱然忠心,可也要防備靈濟宮的暗樁。”

慕容輕嘆:“我明白。不過你放心,我既然敢來,自然有法子轉圜。”

蘭芽屏住呼吸,輕聲問:“難道,你有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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